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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武汉,被时光刻在一年前

admin 2021-01-26 08:01 阅读数 930 #网易·人间

  天气阴沉,初冬的凉意已经悄无声息地渗到了每一个角落,这是我在疫情后,第一次路过武汉华南海鲜市场。

  车子快速开过,尽管只有一两秒,我的心却不由得紧了一下,仿佛是路过什么灾难遗址。不知不觉,一年已过,再看到这个曾身处暴风眼中心的名字时,仍忍不住发愣,不敢相信就在去年今日,几多生离死别就从这里开始慢慢发酵了。

  在这座城市里,如今很少有人会主动谈及年初的那段时光了,那是心里一块结好的疤,或大或小,或深或浅,不愿轻易触碰。

  那又如何谈及它呢——

  “要换冰箱了,你家用的什么样的,推荐一下?”

  “别的都好说,但一定要够大----疫情期间可起了大作用了。”

  我曾问老公:“疫情对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他沉默,再开口时,笑嘻嘻地看向我:“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我买鸡蛋都是30个起买了?”我哑然失笑。在弹尽粮绝的日子里,鸡蛋确实是我们家的救命稻草,用一碗蒸蛋安排好一家三口的晚餐,是它在我家最高光的时刻。

  那场灾难,我们已经不再讨论它,不愿回想它。那些惶恐、悲伤与愤怒,那些深夜的嚎啕大哭,渐渐湮没在自我消解中。那种死亡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惶恐,现在回忆起来却常常恍惚到不真实。有时我会问自己,那段过去真的存在过吗?

  有人说,人的大脑极为聪明,善于遗忘赋予人一种奇怪的韧性。只是,那场灾难,悄无声息地浸润在每一个曾经历过它的人的心底,在之后每一个诸如买冰箱、买菜这样不经意的瞬间,轻描淡写地跳出来,狠狠地电一下。

  李菲

  我的好友李菲和她的丈夫何凯,在封城后的第二天,除夕的夜晚,开始发烧。

  他们不是没有离开的机会。何凯老家在外省,李菲早早买好了1月22日离汉的车票,准备去婆家过春节。20日,官方宣布“人传人”后,她和我曾在电话里为“留下还是回家”讨论了近半个小时。

  最后的决定是留下。李菲在22日早上9点退票,那时距离封城还有25个小时,距离她原定的归程还有8小时。

  1月24日早上,何凯开始咳嗽,随后低烧,到了晚上,他的体温略略降了些,李菲却开始发烧了。她量了量体温,38度3,心里有些紧张,却又忍不住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没那么巧,自己不会真那么倒霉。她拖着身子翻出药,努力咽下几颗,再督促着丈夫也吃下----何凯仗着自己身体好,平日碰到小病小痛从不肯吃药。

  一觉醒来,体温并未降下来,反而越烧越高,肌肉都开始酸痛。李菲挣扎着量了体温,已经39度5了。李菲扭头看看身边还在熟睡的何凯,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红,探探他额头,烫得吓人。

  咳嗽,发烧,浑身无力,肌肉疼痛,毫无食欲,上吐下泻。李菲想,大概就是“中招”了吧。她努力回想,试图弄明白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感染的,可是想不清楚了。过去的20多天,每一个看似平常的举动,都有可能将病毒带到体内。她头疼了起来,放弃了思考,“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她在视频通话里这么说,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劝她赶紧去医院。她摇摇头,声音满是无奈:“能去哪里呢?外面的药店都关了门,家附近的社区医院也没有开,能去哪里呢?那些大医院,你不是没有看到视频里是什么样,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去,那儿大概比家里还危险吧?”

  断断续续吃了好多天药,两人的烧一直没退,病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俩开始喘不上气,整日戴着口罩,一人睡在卧室,一人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大部分的时间只能平躺着,没有力气交谈,没有力气互相安慰,最后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屋里一直是静默的,那种安静让李菲感到心慌。到了必须吃饭的时候,稍有力气的一人起身,简单地煮点面条或粥,分作两碗,但谁也吃不了多少,剩下的不敢扔,要留到下一顿——粮食已经很紧缺了。李菲担心,“不知道是先饿死还是先病死”。

  后来,何凯去煮面时已经没有力气站在炉灶旁等待了,撑到水煮开,往锅里放下挂面后,就回到沙发上躺下,积蓄力量,等到有力气站起来时,再回厨房去捞起面条。面条往往已经糊成了一锅,但他俩也不在意,因为已经没有了味觉。

  李菲连喝白水都会吐,她唯一吃得下的是橙子,家里还有一网兜,是原本准备带到火车上的零食,大部分时候,李菲只能靠橙子的酸味来刺激一下味蕾。

  到了第五天,熟识的医生告诉我,让李菲不要再自己扛了,烧了这么多天,应该没有自愈的可能了,不论多难多怕也要去医院,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我哀求着问:“有办法可以帮忙收治吗?”医生低声抱歉,说连本院职工的家属都排了近100人,呼吸科主任的亲戚也没法加塞。

  我哭着给李菲打电话,让她一定要去做检查。她沉默了很久,用很平淡的语气对我说:“你知道吗?之前除了你们几个的电话,我谁的电话都不想接,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时我就想,那就算了吧,也许就是这个劫,能够熬就熬,熬不过去了,那就算了。我已经不想说什么做什么了。”

  我捧着电话,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那种灾难中自身侥幸的平安,不仅没有给我任何安慰,反而像一副沉重的枷锁,挂着一个铅锤,拉着我飞快地向深水区坠去。手机里安静了许久,只有我的呼吸声和李菲的咳嗽声。又不知过了多久,话筒里终于传来了细若游丝的叹息声——李菲答应我,明天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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