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端午

端午节，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是忙碌的，除了怀念，还有节日延续着的一种文化与习俗、传承着的一些快乐而庄严的仪式。

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说起过端午，还是乡下的端午热闹有趣。

小小的艾蒿可是端午节的主角。每年的端午节那天，母亲常常在凌晨三点钟左右就会把孩子们叫起来，带着孩子们一同去山上采艾蒿。

虽然天还是灰蒙蒙的，可是上山路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第一次采艾蒿，根本分不太清楚哪一种是艾蒿，哪一种是水蒿，再加上天还是朦朦胧胧的，所以常常采错了。但是采过几棵后，就能逐渐分清了——艾叶的边缘是圆滑的，叶子的正反面都是一样的灰白色；而水蒿的叶子边缘类似锯齿，颜色比艾叶稍绿一些。北方的春天雨水少，艾蒿也就长个尺八高，所以田野里山坡上那些人都在认真辨识着，就像找针、抢宝一样，瞪着眼睛仔细看。孩子们更是眼尖手快，有时同一棵艾蒿竟会突然有几只手同时抵达，结果自然有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小小的年纪，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无意流露出质朴之美。

说起采艾蒿，老一辈人的讲究可多了。艾蒿一定要在太阳出来前采摘，因为沾着露水的艾蒿好使。五月初一这天，也常常有人早起去采艾蒿，据说这一天采摘的艾蒿泡水后涂抹可以治疗风疹，还可以治小孩的肚子痛。

太阳升起时，采艾的人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采回的艾蒿一定要先别在院子前后的大门上，而且每个窗台上都要放几棵，据说这些放了端午节艾蒿的地方，就不容易爬上虫子了。母亲总是摘几片艾叶放在脸盆里，让我们用艾叶水洗脸，说是艾叶水可以驱赶蚊虫。女人们总喜欢在头发上别一段艾蒿的顶芯儿，嫩嫩的几片叶子组合得就像一朵淡绿色的小花，在发髻间若隐若现，据说这样做也是为了驱赶蚊虫上身。母亲始终在忙碌着，她拿过几棵新鲜挺拔的艾蒿，扔进煮鸡蛋的铁锅里，本来是红皮的土鸡蛋，经过十几分钟的艾叶水煮过后，也都变成浅绿色的了。母亲会把煮好的鸡蛋平均分给我们姐妹几个。这些穿着绿衣服的小家伙，成了那个年代里最美好的回忆和奢侈品。艾蒿水煮鸡蛋，是每一个端午节必备的美食。jinshizu.com

其余的艾蒿等水分流逝一些后，茎和叶子都蔫了时，母亲就趁着空闲时间把它们编成艾蒿绳。夏天屋子里蚊子多的时候，就可以点着这艾蒿绳，驱赶蚊虫了。

端午节还有挂葫芦的习俗。端午的前一天，很多人家里都要用彩纸叠纸葫芦，葫芦有四角的，八角的，还有圆圆鼓鼓的。端午节的早晨，要把这些纸葫芦拴在新鲜的杨树枝上，然后插在大门、屋门和屋檐下。乡间有用葫芦去病化煞的习俗，所以不论是挂在家中还是戴在身上，都能起到辟邪驱瘟、带来好运的作用。五颜六色的葫芦在新鲜的绿意下悠悠荡荡，若隐若现，装着药王爷的传说，装着乡下人对丰收的虔诚。孩子们会三五成群地去看各家各户挂起的葫芦，指指点点，评论着谁家葫芦叠得最好看。整个夏天，它们都是乡下门旁、房檐下的一道风景。

系五彩线也是端午节里不能缺少的仪式。现在孩子们系的五彩线都是从市场或网上买来的编好了的五彩绳。可是我们小的时候，五彩线大多是母亲从破旧的呢绒袜上拆下的旧线再加上家里常用的黑线、白线、蓝线，搓在一起，就做成了一条很好看的五彩线了。也有的孩子戴的五彩线是从集市上或者走乡串巷的货郎手里买来的，色彩要比我们自产的鲜艳多了。不过，祈福纳吉的美好寓意却是一样的。

端午年年过，但我还是喜欢乡下的端午，喜欢带有母亲味道的端午。质朴的民风，浓浓的田园风情。当络绎的采艾人，走向山坡、走向田野，这种对自然的亲近也成了一种世代相承的乡俗。

端午节，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是忙碌的，除了怀念，还有节日延续着的一种文化与习俗、传承着的一些快乐而庄严的仪式。

（张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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